趙汝陽的出租跟著兩人到了匯藍廣場，他扔了張紅色大鈔給司機，說：“不用找了，我趕時間。”

馮芽一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身後跟著趙汝陽。下了車後，蔣栩照舊揪住馮芽一的衣領。這裏是高密度人群的商圈，來來往往不少行人，馮芽一覺得尷尬，想從蔣栩手裏奪回自己的衣領。她小聲抗議道：“蔣栩，松手。”

“那不行，萬一你又摔了呢？”

“不會的。”

“是誰昨天下樓梯時左腳絆到右腳，差點直接滾下樓去？”蔣栩的聲音裏帶著調侃。

“那是意外！”馮芽一舉著右手，信誓旦旦比出了一字，然後說：“這是第一次，一般來說，我走路很穩。”

蔣栩朝天翻了個白眼。

這些時日相處下來，蔣栩對馮芽一有個初步的了解。馮芽一學習不錯，思維靈活，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屬於自己獨到的見解。而且她這個人最與眾不同的是，她所認為的“正確”，和大多數人的“正確”，並不是同一個概念。

如果有人告訴她什麽是正確的，她一定會反問一句“為什麽”。如果舉例能夠說服她，她才會相信所謂的“正確”。

而且蔣栩也知道，她之所以開始玩跳舞機，是因為她從小就四肢不協調，空間認知也有點問題。這不是什麽影響生活的大問題，只是在生活上方方面面的小事上會帶來不便。

撞到門框，撞到墻壁，撞到茶幾，甚至撞到桌角……反正能撞到的東西她都撞過一遍，撞不到的並不是因為她靈活閃避，而是因為她身高不夠，沒撞上去。

有一次她路過電玩城，看到有人在玩跳舞機，身邊聚集了很多觀眾。馮芽一擠到前面，一時間竟然被那人的動作吸引。她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個很無聊的節奏游戲，可看著那人的動作，一種陌生的雀躍感湧上心頭。

她也想試一試。

後來費雪也鼓勵她：“說不定還能減輕一點你的四肢不協調呢，試試看吧。”

馮芽一就這樣開始了蹦機子之路。她本身樂感很好，節奏也踩得準。因為悟性不錯，她在音樂類游戲上更是如魚得水。久而久之，馮芽一居然在這個項目上有驚人的突破。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一種表現了。

蔣栩問她：“那你覺得這對你的四肢不協調有什麽幫助嗎？”

“完全沒有。只是摔的次數多了，條件反射來得快，我能夠在第一時間護住頭臉。”

蔣栩看到她一臉認真的表情，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馮芽一對蔣栩說：“沒事，摔倒了有摔倒的方法，我很善於處理這個。”

她光顧著和蔣栩說話，沒註意腳下的自動扶梯臺階。馮芽一被突然升起的臺階絆到，好在蔣栩眼疾手快，單手摟住了她的腰，這才讓馮芽一免於一場災難。

“真是日了狗，這他媽也能摔？”

蔣栩忍不住把馮芽一往懷裏摟了摟，他這會兒深刻的感受到，為什麽趙汝陽對她有無比興趣了。

弱小又強大，乖巧又叛逆，滿不在乎又處處細心。

最重要的是，馮芽一抱起來又香又軟，像只幼貓，只想讓人攬在懷裏，不想松手。

他本來想趁機多抱一陣，誰知身後傳到一道熟悉的男聲，冷冷的小鼻音裏散發著冷意。那道男聲說：“蔣栩，抱夠了沒？”

這時，馮芽一已經借機從蔣栩的懷裏竄了出來。她知道蔣栩是好心救她，可馮芽一也實在不慣被人摟在懷裏。

當然，趙汝陽不算。至於為什麽不算，她也說不清楚。

蔣栩的心事被人點破，可他的臉皮也不薄。蔣栩嘿嘿一笑，轉過頭去：“好久不見，你最近是不是有了新歡。我聽葉碩說，你跟你們學校另一個妹子走得挺近啊？”

他這副嬉皮笑臉的無賴表情看得趙汝陽心頭窩火。他剛準備譏諷回去，誰知馮芽一突然探出腦袋。

兩人目光相接，馮芽一的眼神幹凈筆直，趙汝陽被看得一陣心虛。電梯正好到了盡頭，蔣栩和馮芽一站在大理石地磚上，而趙汝陽被絆了趔趄，差點摔倒在地。

“我靠，你這是要跟我下跪？”蔣栩指著趙汝陽說。

“我可去你的，你有什麽資格讓我跟你下跪？”趙汝陽站起身來，拍了拍手，說：“你在這兒幹嗎？”

“為什麽不問問我？”馮芽一突然出聲。

再次聽到她的嗓音，趙汝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別人都說譚琳的聲音如玉器琳瑯，很是好聽。可趙汝陽卻偏愛馮芽一的聲音，她的聲音像是絲絨，聽在耳裏有種無上的享受。

可這個時候，趙汝陽除了享受，還覺得尷尬。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馮芽一解釋自己的反常，更不想剖白自己心中的奇特情緒。

潛意識告訴趙汝陽，占有欲和妒忌很危險，他不想讓這種情緒侵吞了小倉鼠。

小倉鼠就該做她自己，她永遠都是那顆璀璨明亮的、讓他心生向往的星星。

見趙汝陽半天沒出聲，馮芽一皺起眉頭。她以為趙汝陽還是不想和她說話。女生轉而看向蔣栩，說：“既然他沒什麽事，我們就先走吧。”

這麽絕情？

眼看著女生要走，趙汝陽又要面子又著急，恨不得瞬間化身成一條獵犬，咬住她的衣角讓她別走。

可他又想不出什麽好借口，憋得不行，居然沖著馮芽一“汪”了一聲。

馮芽一尚未走遠，腳下一頓，不敢置信地轉過身來。趙汝陽抿著嘴唇，雙手插在口袋中，腦袋埋得很低。

她身邊的壯漢蔣栩已經快要笑出豬叫，整個人從筆直如松的狀態笑得坐到了地上。蔣栩撐住額頭，忍不住說：“臥槽……臥槽……他媽……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好在馮芽一憋住了，她咬住下唇，右側的臉頰上還是印出了淺淺酒窩。

真的好想笑，可她遠遠就看到了趙汝陽發紅的雙耳，男生害羞的模樣相當靦腆，看得馮芽一恨不得去捏一捏他的耳朵。

心裏的怨氣早就“汪”走了一半，雖然馮芽一還有不滿，可她也想問問趙汝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。她朝著趙汝陽的方面走了幾步，小聲問道：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“我……路過。”

說話時，趙汝陽根本不敢看她。男生將腦袋扭到一邊，假裝漫不經心。

可就在下一秒，趙汝陽用力的假裝立即變成了手足無措。馮芽一踮起腳，捏住了他發紅發燙的耳朵。馮芽一自言自語說：“哇，手感好好。”

這倉鼠還蹬鼻子上臉了，公共場合揪他耳朵！

趙汝陽避無可避，再次對上馮芽一的視線。他無奈至極，終於明白之前為什麽自己和譚琳走在一起時不敢看她。

真的不能看，一旦有眼神交流，他就覺得自己不像自己，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，一個只對馮芽一言聽計從的笨蛋。

他不想當笨蛋，因為沒人喜歡蠢貨。他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該有的一面。

可趙汝陽懊惱至極，他今天又當了一次笨蛋，為什麽幹出那種蠢事啊！

“路過，你家是反方向好吧。”

這時笑夠了的蔣栩終於撿回了神智，他走到兩人身邊，一手搭在馮芽一的肩上。

趙汝陽覺得礙眼，用手去撥蔣栩的胳膊，蔣栩起了鬥志，他非要把手放在馮芽一的肩上。兩人來來去去，也不知道是誰的手打到了馮芽一的下巴，女生“嗷”了一聲，兩個幼稚鬼終於停了手。

馮芽一的下巴上紅了一片，趙汝陽心疼極了。他輕輕摸了摸她的下巴，問：“疼嗎？”

“疼。”

她聲若蚊吶，小小一聲“疼”如同棒槌，重重擊在趙汝陽的心上。

更後悔了，剛才他又在幹什麽啊？

趙汝陽幫她揉下巴，蔣栩在旁邊插嘴：“人家說疼，不是應該送她上醫院嗎？”

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，他又問馮芽一，說：“要去醫院嗎？”

馮芽一搖頭。

那要怎麽辦？

兩個男生互看一眼，又齊齊看向馮芽一。馮芽一緩緩出聲：“我要吃蟹粉小籠，還要吃白斬雞，還要喝鮮檸檬紅茶。吃完就不疼了。”

蔣栩伸手，在馮芽一腦袋上拍了一下：“少吃點，等下蹦機子怕你吐出來。”

馮芽一吃飽喝足，趙汝陽也搞清楚了蔣栩為何天天要追著馮芽一跑來跑去的原因。為了一個跳舞機的比賽，蔣栩居然有如此毅力。而且他居然勸動了馮芽一。

馮芽一對蔣栩說：“三局一勝，如果你勝過我一次，我就答應你，和你結伴參賽。”

聽到這裏，趙汝陽心中忐忑。在他的印象中，馮芽一是個說一不二的人，很少為什麽事情改變主意。

這是第一次。

趙汝陽想了又想，他看著蔣栩，小聲問了一句：“你不會借著這個理由，暗地裏在追馮芽一吧？”

說話時，趙汝陽偷偷打量了馮芽一一眼，女生捧著鮮檸檬紅茶走在前面，沒有註意他們的動向。

可這句話一出口，蔣栩瞬間明白了趙汝陽的反常。他看看似粗莽，實際上心細如發。蔣栩知道，趙汝陽肯定是喜歡馮芽一的。

蔣栩扯出高深莫測的笑容，說：“說不定你猜出了我的心聲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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